第一章 程家双姝
一九一五年春，上海法租界。

程公馆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，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驶入院内。车门开处，先跳下来的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，杏眼桃腮，穿着一身粉色洋装，小皮鞋锃亮。她不耐烦地甩开身后女佣的手，径直往主楼跑去。

"雨梅小姐，慢些跑！"女佣急急追赶。

随后下车的另一个女孩却安静地站在车旁。她比妹妹略高半头，穿着素雅的浅蓝色旗袍，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梳成两条辫子。她抬头望着这座三层高的西式洋楼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安。

"雪兰，来。"程世谦弯下腰，向大女儿伸出手。

程雪兰轻轻握住养父的手，小声道："父亲，这真是我们的家吗？"

程世谦心头一软。三个月前，他在苏州赈灾时发现了这对失去父母的姐妹。姐姐雪兰当时正用瘦弱的胳膊护着发高烧的妹妹，自己却饿得皮包骨头。他本只想暂时收留，却在一日日相处中，将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。

"当然，从今以后，这里就是你们的家。"他摸摸雪兰的头，"你妹妹已经跑进去了，我们也进去吧。"

主楼大厅内，程雨梅正兴奋地摸着钢琴的光滑表面。见父亲和姐姐进来，她立刻喊道："父亲，我要学这个！"

程夫人从楼梯上走下来，笑容有些勉强："老爷回来了。"她的目光扫过两个女孩，在雪兰身上停留片刻，"这就是那两个孩子？"

"夫人，这是雪兰和雨梅。"程世谦介绍道，"雪兰，雨梅，这是你们的母亲。"

雪兰恭敬地行礼："母亲好。"

雨梅却只顾着东张西望，看到茶几上的点心，立刻跑过去抓了一块塞进嘴里。

程夫人皱了皱眉："教养还是差了些。不过没关系，我会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她们礼仪。"

当晚，雪兰在陌生的房间里辗转难眠。月光透过蕾丝窗帘洒在地板上，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，走到阳台上。隔壁房间的阳台门突然打开，雨梅探出头来。

"姐姐，我睡不着。"雨梅撅着嘴，"床太软了，我不习惯。"

雪兰微笑："慢慢就习惯了。来，我陪你。"

她翻过阳台栏杆，轻盈地落在妹妹那边。两姐妹挤在一张床上，雨梅很快睡着了，小手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角。雪兰望着妹妹的睡颜，心中暗暗发誓要永远保护她。